海魚

某天的一場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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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溼淋淋地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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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躲避。這些日子裡的種種徵兆,

翻譯 達人

,都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成為一隻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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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想成為一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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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當人類。今天我一早醒來就覺得跟平時不大一樣,好像是水腫,我在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裡找著昨天的記憶,喝了甚麼嗎,或是做了甚麼會影響體質的事?並沒有宿醉或是任何不平凡的事情發生在昨天呀,但奇怪的是,我也全然想不起來昨天曾經發生過甚麼,但那感覺越來越強烈,從胃直到喉嚨,我感到一股噁心,還沒漱洗便到廁所地上蹲著,正對著馬桶,開始催吐。我熟悉著這樣的感覺,我知道自己很喜歡每次催吐進行及結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感覺,真的擠出東西排出體外後,心裡有股舒爽感,好像壞的東西都離開自己身體了,像是情緒或噩運,甚至討厭的人,這沒有任何科學根據,但我喜歡著激烈地逼自己吐出東西後的自己,好像重生。思緒回到小小空間裡的自己身上,噁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現在我不只感覺到水,一陣一陣地湧上喉嚨,甚至嘔地覺得身體裡有活生生的存在,像尾魚在游。想不起來發生什麼事的昨天裡,我該不會真的捧了魚缸喝起裡頭的水,然後吞了一隻魚吧?我閉上眼睛,用力地伸出舌頭,盡量讓自己感受不舒服,進而吐出它,那不曉得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魚。馬桶裡孤伶伶地晃著空腹催吐後慣有的結果,一潭一潭白色的痰,但胸腔裡的不適感依然存在,絲毫沒有減弱,無計可施,我按下沖水鍵,閉上眼睛但那感覺因為閉眼更擴及全身了。我的思緒飄著,如果真的是一尾魚,他會是甚麼魚呢?在身體裡的,我不希望是甚麼土土醜醜又龐大的生物,想起了小時候家裡的魚缸裡藍藍的身影,鬥魚吧,我亂想著。就這樣,鬥魚形象裡長長飄飄的尾巴輕輕搔過我的喉頭,癢癢的,但又不那麼確定,我豢養了一尾魚在我的體內,魚的四周都是水,我的內部灌滿了水,或是,一尾魚豢養了我。我想這些多思多慮大約因為這還只是一天醒來的一小時吧。隔天,那奇異的感覺幾乎定居在我身上了,魚兒沒有離開,似乎還越長越艷了,身上的藍色散發奇異的魅力,我不確定那尾魚是先住進了我的身體,我再開始有這些想像的,或是因我的想像,那尾魚誕生。我又進了廁所,這次連蹲下都還沒,我再度感到腹部不適,做出了似乎要吐出來的動作。兩顆泡泡離奇地從我嘴裡飄出。我愣然地看著泡泡,嘴裡又吐出了一顆,嘿,不是你想的五彩繽紛的那種泡泡,是像水族箱裡會啵啵啵地上升的沒有顏色的空氣泡泡,只是人類會無緣無故地吐出泡泡嗎?在白色的廁所裡,泡泡跟環境好像沒有違和感,但又荒謬無比。一個禮拜後,這不舒服的感覺伴隨著我生活,但我還沒有打算去掛個腸胃科什麼的,難道他們要把我解剖掉取出那隻鬥魚嗎?我無法靠自身的力量將他吐出來,除此之外我也不相信外力能讓他完好地被吐出來,但我又不願見他沒有了生命。不過我還是去看了醫生,因為我的手臂出現了像是過敏的症狀,輕微地長了像是鱗片的癬,奇癢無比,抓了以後甚至掉落一兩片,我收集起來,聞起來還不至於有海邊的味道,恩……鬥魚本來就不會在海裡游的。皮膚科門診裡,醫生對於我的皮膚「過敏」似乎也無計可施,只是開給了我一些常見的類固醇,讓我回去擦擦看。過了三天,我的腳也開始出現跟手臂一樣的現象了。也許因為身體不在良好的狀態持續好一陣子了,我的睡眠品質連帶受到了影響,鏡子裡的面容,眼睛微凸,眼袋明顯,看起來像是一隻金魚,有種受了驚嚇的感覺。我其實有點慍怒,鬥魚或是金魚都是見不到大海的魚類,既然要成為魚,就要在大海裡游呀。我從來就學不會游泳,作為一個人類,在心理上我是怕水的,怕溺死,害怕自己的能力。但如果成為一尾魚,就要游進大海,無庸置疑。某天的一場驟雨,我溼淋淋地淋著,不躲避。這些日子裡的種種徵兆,都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成為一隻魚了,我夢想成為一隻魚,不再當人類。越下越大的雨積起了水,旁人看來我大概像是瘋子,在滂沱大雨中喃喃自語,但我沒有覺得自己瘋。在雨水大到打在身上會刺痛之時,我閉上雙眼,感受著眼皮落著大大小小的雨點,那麼豐沛的雨,我雖然看不見,但我想整個空間裡都是水了,像是裝在一個箱子裡集體密度的藍色。好一大段意識空白,但當我再次意識到「看見」(而不是睜開眼)(魚是沒有眼皮的)時,我已經是一尾魚了,可不在大海裡,在一個小小的魚缸。怎麼會呢?我努力透過魚缸玻璃反射看見自己的模樣,既不是鬥魚,也不是金魚,小小的,無力的,是一隻平凡的孔雀魚。魚缸裡只有我一個。是的,我在心裡或是真正唸出來過:我想要成為一隻魚。但我要在藍色大海裡,這不是屬於我的地方,雖然聽說魚的記憶只有十三秒,但我想我現在是個活在魚體裡的人,就跟幾個月前的狀況剛好相反,因為我記得所有從那一天開始以後的事。我奮力地,拚命地,彈跳著身體,撞擊著玻璃,我要到大海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要離開這裡。一個早上的嘗試,終於,我飛起來了,離開了這個拘束的空間和不是藍色的水,降落在地板上。再也無力擁有第二次的飛行,我僅剩這個身體裡最後一點力量,現在這個情況,就是常見的,魚沒有辦法離開水而呼吸,我的鰓及尾巴急湊地在死亡前快速的拍打著,冰冷的地板不若充滿著水的空間舒服,沒有多久,所有的動作便停下了,而我的眼睛直至死亡仍然沒有辦法闔上,我以為我閉上眼睛便能想像出藍色的大海給自己,但我無法閉眼,遺憾的是。家裡的女主人在午間打掃時瞥見了一尾彈跳出水面而落在地上沒有了呼吸的孔雀魚,嘆息著,將他掃起來,倒進廁所裡的馬桶,沒有看最後一眼,沖掉。原來我就是自己當時催吐出來的那尾魚,在馬桶裡待著的短短五秒鐘,我似乎往外看見第一天那個困惑地伸著舌頭逼自己嘔吐的自己的臉孔。啊,答案是孔雀魚,猜錯了呢。接著是一個震耳欲聾地沖水聲還有一股無可抗拒的強大吸力,我跌進了黑暗,來不及說再見。我不想再當人類。一名少年由高樓墜落當場死亡,詳細原因尚不清楚,警方研判應為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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