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潔牙裝備包括一把牙間刷、一柄牙刷和一條牙膏。漱完口後用牙間刷掃蕩違規停車的菜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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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完全整理乾淨再上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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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牙齒來個全面的洗香香。大約在三年前決定把自己蛀光的下排左右各一的兩顆大臼齒整頓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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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從牙醫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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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狠勁把大後方兩顆遙遠的智齒用矯正器往前拉到大臼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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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既不花大把銀票植牙，又得以延續自然牙的使用年限（畢竟都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栽培它們，不用可惜）。雙贏之局的算盤就這麼畫押，開始新一齣唇齒大戰的戲碼。唇齒大戰序曲怎知這矯正器一戴，遇見的混亂卻是，該怎麼清理自己不斷移動的牙齒？所謂矯正器，就是透過鐵絲和固定器協助你的牙齒歸位。因此在整個矯正過程，牙齒會不斷移動。同理可證，牙隙縫也會不斷變形。當然塞在齒縫的菜渣形狀也開始五花八門。開頭以為，牙齒前頭安放一排矯正器，鐵絲會自動切割食物，阻止食屑肉末入侵齒縫。平日飯後不離手的牙線可以暫時休兵，只在飯後漱口和睡前刷牙即可。無奈初裝上後的第一個星期，牙肉便開始發痛，原來是牙齦堆積菜屑發生腫脹。牙醫師清出阻塞物，擠出膿血，才稍微舒緩脹痛感。之後他安排我和即將陪伴三年的親密夥伴認識，一根小小的牙間刷。牙間刷，將數條毫米粗的小鐵絲旋成一條直線，再一一張開細毛成為一圈圈規則的圓蓬。可360度旋轉，穿梭於牙齒與牙肉相接的隙縫時，像是蒲公英掃拂過剛被陽光曬軟的泥草地，有一種泥土新翻過的溼潤和清爽感。為了讓智齒的移動工程進行順利，這牙齒底部的水土保持工作勢必不能輕忽，於是我立馬拎起錢包前往藥妝店準備買三大包儲備，一包放家裡，一包辦公室，一包隨身攜帶。菜渣違規停車在藥妝店轉悠了半晌才終於找到口腔清潔區。最顯眼的商品是各式各樣標榜清潔功能的牙膏和牙刷，然後是漱口水，牙線，最後才有幾排放著牙間刷。這或許也大概說明了台灣人照顧牙齒的工具，仍以單純的刷洗牙齒表面為大宗。牙間刷雖大同小異，其實還是有點講究。光是尺寸就有四種，從SSS到Ｌ。我看著Ｌ的牙間刷，心裡不自覺打個冷顫，浮現一個個深黑色窟窿臥藏在上下排齒縫的情景，後頭還不時出現卡士柏惡作劇的臉。真的有人選擇這個size嗎？繼續往下瞧，不管哪個廠牌，這四個尺寸就像約定俗成似的跟隨統一標準，不像牙膏孔有不同大小，牙刷頭有不同設計，牙線盒有不同寬扁。牙間刷的粗細統一，廠商只在握柄上做文章，一會兒直柄，一會兒彎頭，再添上不同顏色，其他的變化不多。可能市場不大，不需要那些五花八門的噱頭來行銷；也可能，懂得使用牙間刷者都是務實之人，只求實用價值，無需喧嘩取寵。對我這懶慣了的選購者來說更是貼心，我們只需在四種尺寸裡尋找最適合自己的，比價，結帳，離開。使用牙間刷有一種探險的趣味，手持一把長滿荊棘的小鐵劍要去撮一撮每處堅石與牙肉的邊境，看會遇上什麼樣的大魔王。曾經在一場口腔保健的演講中聽牙醫師說：「細菌生長像人，也需要一個優渥安穩的環境，你拿牙間刷有事沒事去攪一攪它的藏身處，就像打擾它的生長空間，減緩它生長的速度，如果再勤快一點清潔牙齒，蛀牙的機率就更加大大的降低。」我的潔牙裝備包括一把牙間刷、一柄牙刷和一條牙膏。漱完口後用牙間刷掃蕩違規停車的菜渣們，再用牙刷輕輕安撫適才經歷撕扯磨難的牙根底部，然後依序刷洗牙面，確定完全整理乾淨再上牙膏，給牙齒來個全面的洗香香。當牙間刷從齒縫撤離順帶拉出菜絲時，就像一位五星主廚在廚房上菜前總要仔細檢查生熟、擺盤，我總會查看它們的模樣，想了解什麼菜渣容易卡在齒縫。答案總是大同小異──沒有仔細咀嚼。一整年下來，原本習慣貪快的我，竟也成為細嚼慢嚥的信仰者。重回初生模樣探險有時也發生在從沒使用過的齒間。第一次把牙間刷深入新的齒縫總是害怕，一是擔心把原本不存在的空間挖出個洞來，二是不曉得原來的空間裡藏了多少污垢，不敢面對存在自己身體的垃圾。兩種害怕來自兩個相反方向的假設，卻製造同等程度的恐懼。我懷疑自己的真實人生是否也常被兩個反方向的畏懼所綁架？也許在一推一拉中，正反力量相互抵消，成為一個不左不右的我。某些立場我持極右態度，某些情境我持極左立場，更多狀態保持中立，不表態，養成為一位溫和公民，在自己的心情城市扮演磁性消除的地心軸線，大多時候偏好平穩，只有心血來潮的神經片刻，才想提起劍鞘出門找碴，無奈怕生，最終回到自己的齒門關前械鬥。這個領著三大主將扣關激戰的戲碼，是每天三餐飯後必做的功課。記得高球名將老虎伍茲在一次訪問中被問到打好球的祕訣，當時還是小孩的伍茲用水汪汪的清澈大眼非常認真地說：「Practice！」。大人們笑了。不單因為這回答一針見血，更因為這答案只有純真如小孩才能確實做到。大人啊！學會了和世界相處的方式，也學會了偷懶的藉口。但這和日日都得用上極度仰賴為之進食的牙齒保健工作，卻和高爾夫球非常不同。沒了牙齒，就只能回到襁褓嬰兒的進食狀態──吸吮，那麼世間如此多美好的食物，都將只是海市蜃樓，無福消受，人生多可悲呀！三年好歹，細細絲磨，重複穿梭坑洞的日子，倒也練就一番速戰速決的清掃本領。幾十分鐘的飯後齒間運動，讓先前習於腫脹的牙齦不再復見，不時流血的窘境也消失無跡，長年漾著血色的懾人牙齦，重回淡粉紅初生時的美好。這是辛勞保健牙齒的報酬。我要用這一口原生的琺瑯牙，繼續未來數十年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