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季然是台灣最念舊又最善感的新生代導演。兩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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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三段式電影《茱麗葉》中執導了第一段《該死的茱麗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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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了一篇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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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到我時對我說:「謝謝你花這麼多時間。」我很驚訝。一般導演只會注意到別人寫了他們哪裡好哪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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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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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別人得花多少時間來為他的作品思考寫作。他對時間具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敏感與珍視。而在他的新片《南方小羊牧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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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正是那看不見卻操弄著一切的主角。
《南方小羊牧場》發生在許多台灣人成長記憶中曾經短暫駐留過的南陽街,學子們在殘酷又無法逃脫的升學制度中,被暫時放逐到這個只有短短幾條街區的奇特空間裡,然後無論結果如何,都將各自踏上升學、當兵或就業的人生旅程。當然,有些人會在這裡開始或結束一段感情,而這感情,往往同樣逃不過時間的考驗,留下的只剩記憶,或是尷尬地見證著當時戀情的紀念品。
有人選擇記得 有人努力忘記
柯震東飾演的阿東,來到南陽街尋找謝欣穎飾演的前女友,在一家影印店裡當店員。透過考卷上的塗鴉,他卻與簡嫚書飾演的補習班助教小羊意外結緣。他緊抓著一段丟不掉的記憶,沒想到迎面而來的,卻是這個空間裡被更多人棄置的記憶。他在廢棄的置物櫃與無主的Call機裡,發現了太多在他之前來此一遊的人所留下的痕跡。南陽街成了侯季然版本的《重慶森林》,在這龍蛇雜處的小世界裡,每個人都固執地背負著、或努力地丟棄著一籮筐的記憶,就像《重慶森林》裡金城武的那一堆過期鳳梨罐頭。
記憶往往會美化過去,至少比較幸福的人似乎是選擇這麼做的。侯季然一反過去國片在觀眾心目中灰暗寫實的印象,以繽紛夢幻的視覺風格,重新打造這個現實世界裡很難讓人浪漫得起來的地方。這絕不是當年蔡明亮《青少年哪吒》裡重考的李康生面無表情地坐困的愁城。可愛的定格動畫讓明明無趣到爆的影印店工作似乎趣味盎然,郭書瑤、蔡振南、林慶台等配角則稱職地扮演著喜劇點綴的功能。
時間的洪流裡 只有記憶留存
事實上,精緻整齊的造型,以及精細設計的魔幻視覺效果,甚至因太過華麗搶眼,而讓人物感情顯得相對薄弱。但在導演多情的眼光之下,愈是有時間軌跡的人事物,在鏡頭下就明顯地被賦予更多感情,例如路邊無人帶走的雨傘,或是街頭流浪的貓狗。阿東與小羊的感情究竟何去何從,相形之下竟也成了配角,眾多角色間的連鎖互動也不需設計得太紮實。畢竟他們其實也都只是這些來來去去的過客中的其中一組,真正的主角是這個見證著時間洪流的空間,以及空間裡每一個看著別人來來去去、自己卻只能繼續被留下來的人與物。
柯震東飾演的阿東,努力地為置物櫃中被留下的東西尋找主人。他說:「我相信,當它們的主人再次見到它,那些美好的時光,就會重新被想起來。」他以一種自己發明且堅信的簡單邏輯與時間拔河,正如《重慶森林》裡的金城武說:「如果記憶是一個罐頭的話,我希望這一個罐頭不會過期;如果一定要加一個日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侯季然也以他的電影與時間拔河,為南陽街留下自己堅信的記憶版本,以鏡頭和膠卷作為武器,迎戰不斷讓記憶褪色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