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這個冬天,
保母車
,九份山城飄起濛濛的細雨。
濛濛的細雨、濛濛的流水,
泡泡表演
,以及濛濛的人聲,
台北魔術
,讓九份什麼都變得濛濛的。
坐在學校六年信班教室裡的男孩──陳天進,
國內旅遊
,魂魄不知道飛到哪兒神遊了,
Club Med
,目光濛濛地望著遠方,
室內設計
,聽課的腦袋也變得濛濛的。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太陽照得到的地方,
DC plug
,都是屬於我們偉大日本天皇的領地……」講台前方,
2.5D影像量測儀
,日本老師情緒高昂地宣揚國教。
「可惡!」
一支白粉筆,
宴會造型
,從教室講台前方,筆直的朝阿進的腦袋砸來。
咚──
「唉呀!」
粉筆丟偏了,打中坐在天進右手邊,正在認真寫筆記的同學頭上。
阿進被同學的慘叫聲驚醒。
「陳天進,巴格野鹿!上課打瞌睡!」日本老師鹿野直雄舉起藤條,往阿進的頭上打下去。
天進還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阿進……快低下頭……縮進桌子裡……」
有一個聲音小小的,細細的,鑽進天進的耳朵裡。
阿進沒有多想,弓著腰,鑽進桌子下。
鹿野老師的藤條「唰」地劈頭就往阿進頭上打。
「朦朧天,朦朧雨,老鬼魂,小鬼魂,搬走藤條換血袋!」一個細小的聲音又出現在阿進耳朵旁。
「啊──」
全班同學以為發出慘叫的是阿進,但仔細一看,發出慘叫的人,竟然是鹿野老師。
老師臉上被噴了一臉的血,全班同學一個個瞪大眼,嚇呆了。
「巴格野鹿,這是什麼?」鹿野老師用手抹了抹臉,什麼也看不清。
阿進抬頭,看到鹿野老師滿臉是血,疑惑地摸摸自己腦袋。
「天哪!我流血了!」天進自己也嚇得差點暈過去。
班上只有一個人沒嚇壞,那就是坐在天進左手邊的同學──白小樓。
「老師,陳天進受傷了,我扶他去保健室包紮。」小樓舉手說。
「巴格野鹿,這就是上課不專心的下場,快給我滾出去。」
●
小樓扶著滿頭是血的阿進出去。
一隻窩在教室花台上的小黑貓,看到小樓出現立刻跳下來「喵」叫一聲後,一溜煙跑到前頭去了。
「唉呀我的頭。」阿進抱著頭:「我還那麼年輕,我不想死。」
「別擔心,在到處都藏有黃金的九份,想死沒那麼容易。」小樓安慰。
「你又沒死過你怎麼知道?」
小樓咕噥:「我每天都跟鬼魂在一起,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說什麼?」阿進沒聽清楚。
「總之,你死不了的。在這裡如果想死,都得跟金子沾上邊才行。」小樓解釋。
「為什麼?」
「因為這裡的死亡只有兩種,一種是偷金抓到被打死,一種是沒挖到金,最後被餓死。」
「呸呸呸,不要詛咒我!」阿進罵道。
小樓帶著阿進,穿過長廊,筆直走進醫護室,並且打開醫護室的窗戶,爬了出來。
「幹嘛爬窗戶?」阿進緊緊跟在小樓身後。
九份的雨霧更濃了,濃得讓阿進幾乎要看不見小樓。
小樓抬頭,看了一眼天上一朵不尋常的雨霧飄過,皺著眉頭喃喃:「不好,九份要有大災難了。」
「什麼大災難?」阿進問。
小樓搖頭:「連大災難是什麼都不懂,你果然是個笨蛋,大災難的意思就是一旦發生,就會離死亡非常近,懂了吧?」
「可惡,敢侮辱我!」阿進生氣,想用拳頭給小樓一點教訓,結果右手一揮,拳頭像條蛇,滑過小樓的臉蛋,最後拳頭竟然打在自己臉上:「唉呀,痛死我了。」
「會揮拳打自己的笨蛋不多見了。」小樓呵呵笑。
「我一定是快死了才會失手。」阿進辯駁。
小樓問:「你知道九份除了死亡,什麼最多嗎?」
「這還用問,當然是金子。」阿進說。
小樓搖頭:「你只猜對一個字,卻差了十萬八千里。答案是塞滿九份山壁及轉角的『金斗甕』。」
「金斗甕?那是什麼?」
「全都是單槍匹馬,一個人來九份淘金,最後卻死在這裡的辛勞仔。」
「啊……」阿進瞪大眼睛,想不到一個外來的轉學生,竟然比他還瞭解九份。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小樓問。
「我的頭好痛。」阿進抱著頭,賴皮地蹲下來:「我管他們怎麼死的,我只知道我的腦袋破了個洞,需要包紮,你卻帶著我走進醫護室又爬出醫護室,你想看我死掉嗎?」阿進說。
小樓露出淺淺的酒窩說:「你不會死的。」
●
「喵。」
小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輕手輕腳地來到小樓身邊,在一旁又是磨蹭又是轉圈。
「小波,上來吧。」小樓伸出手,溫柔地對著小黑貓說。
順著小樓的手,小黑貓爬了上去。
黑貓優雅地坐在小樓的肩膀上。
「喵。」小黑貓對阿進笑了笑。
阿進揉揉眼睛,「我竟然看到貓對我微笑!」
九份是個雨霧多,冷風多,金礦多,貓咪更多的地方。什麼奇怪的貓咪阿進都看過,但他從沒看過會盤在人肩膀上,又會對人微笑的貓。
「太奇怪了。」阿進張大眼睛,瞪著小黑貓。
「他的名字叫小波。小波,這是阿進。」
「喵。」小波叫了一聲,算是回應小樓的介紹。
「好奇特的貓。」
「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小樓對阿進說。
「你搞什麼鬼?」
「我搗蛋,但從不搞鬼,鬼魂守護九份,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小樓說。
「誰管你是誰的好朋友,你不是帶我出來擦藥的嗎?」阿進問。
「有這需要嗎?」小樓反問:「你頭很痛嗎?」
阿進皺著眉頭:「應該要很痛,但奇怪的是,也沒有。」
小樓聳著肩膀:「那不就好了。」
阿進用力地抓抓腦袋,發現他的頭根本沒受傷。
「你救了我,對吧?」
「可惜我的本領再大,也救不了那些來這裡挖金,最後卻只能『寄金』於九份的辛勞仔。」小樓嘆氣。
「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那些存放在金斗甕的屍骨,一直在等待遙遠的家人能找到他們,並且將他們領回去。不過被家人找到並且領回去的機率比挖到大條金還小,所以那些屍骨終其一生只能『寄』居在小小的『金』斗甕裡,也就是大人們常說的『寄金』。」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問題!」阿進大吼:「剛剛在教室,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搬走藤條換血袋』,是你救了我對吧?」
小樓笑了笑:「看來你腦袋還不算太笨,不過我不能跟你聊了。」
九份的雨霧從山巔上慢慢垂降下來,將學校整個都包圍。
小樓揮揮手,跳上花台,翻上學校圍牆。
「喵。」小黑貓站在小樓的肩膀上,隨著小樓跳下圍牆,很快一起消失在九份的雨霧之中。
小黑貓消失之前,又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對阿進微笑。
「鬼啊!」阿進大叫。,